在道教的教义中,向来是推崇人们要去尽到人间社会责任的。不论是讲忠孝,还是讲诚信,道教修行从来都是立足于“人本”。以人来修人道,所以更不能背离了人间的伦理纲常而去妄谈成仙的理想。
道经中有一句话叫“道以无心度有情”,有人不理解地问,人是有感情的,道是无感情的,那么如何才能用没有感情的事物来度化有感情的人类呢?而且,究竟要把人度成什么样的结果,才算得上是度呢?
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大概率是因为对道教中的无为、无情、无名、无形等等以“无”为中心的概念产生了一些误读。在我们能够读到的道经中,通常都会写,道教修行的最高境界是“无”,道教修行的方法是要去除,以为道日损的心来逐步臻达妙境。这样的道理固然是对的,但此时我们很容易忽略一个现实问题是,道经中所说的修行的目的实则是一种终极的境界,是山顶上的风景,而我们作为区区一介凡夫是站在山脚下的。如果把修行要实现的与道合真的目标视作是一场爬山的旅程,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必须要讲究方法、研究技巧、开悟智慧等。而这一切,其实是“有”的表现,是我们要先通过树立达到山顶的(或者叫目标),并且以为学日益的心去努力研究并掌握相关的知识和技能(在日常修行中,这一点通常表现为多多学习道教中浩如烟海的经典和技能,这才是我们修行的舟航和梯蹬),还要树立起坚不可拔的信心(甚至还要经过很多的反复和磨难),这才有可能让自己一步步地去接近山顶。
在这个比喻下,我们还要清楚一点,所有帮助我们到达终点的方式和方法,并非是一个人自我就能够成就的,而是和身边的每一个人、和无边的众生息息相关的。我们只有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修行才能是一件功到自然成的事情。相反,如果我们刻意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以修行人而自诩为高高在上时,实则早已经脱离了平常之道。那时候,你自认为的修行,恰恰会成了最需要破除的魔障——我执。
修行,是要见到我与众生的本同。
当意识到我与众生在道性上本无差别时,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天地万物,因此就可以做到不会因为彼此在血缘和社会关系上的亲疏远近而产生彼我与是非的纠葛。此是为“无情”。但无情,又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以心怀万物、慈悲众生的情怀,去帮助所有人出离的苦海。(前文讲苏东坡千古一问的时候,他见到的就是众生不得相聚的苦,所以才要问天上明月,人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受人间苦而得修行的乐)。所谓有情,便是因为见了人间苦,才更懂修行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所以才要不断去地劝导和度化众生。以无情之本,度天下有情之物;以有情之念,度天下无知之事。无是本,有是相,本相不离,有无具一而已。修行,又哪里有什么该是什么样、不该是什么样呢!
道经说:“真心清静道为宗,譬比中天宝月同。静扫迷云无点翳,一轮光满太虚空。”
从字面意思看,讲的是我们的修行要臻达如同光明满月的地步。这里的光明,是指我们自性上的光,祖师只不过是用了月满当空的情景做了比喻。只要我们内心能够清静无染,那么即便天上(心中)有再多的乌云,我们也可以借用修行的力量去驱散云朵而见得月圆。
在祖师智慧的引导下,很多人都对修行产生了向往。但在去修行之前,所有人都应该问自己一个问题:什么叫修行?这个问题,必然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不论是你在红尘中还是在山野里,我们只不过是选择不同的场地来容纳自己这颗修行的心。
真正的修行,是心在哪里,就修在哪里。修行不论是有情还是无情,体现的不过是外相,得道的终归是自己。你见的是什么样的人间,他人见你的,便是什么样的修行。